第1章 疏影落人間

上一世的薄娘子是能做掌上驚鴻的雲英舞姬,看慣了五陵年少車馬遊春意。

卻因搶了花魁曉月神的風頭,被她的恩客羅若是將軍一擲千金買回軍營,成為了犒勞眾將士的妖骨酥。

天下之大除了在男人身下嬌喘瑟身,便再無她容身之地,但她不想死,任由那些貪狼在身體中廝殺。

可羅若是根本冇想容她苟活,他提起長槍入其驚眉,刹那間的痛覺讓薄娘子體內咆哮風雷。

一張完整的嬌皮被壓成了宮燈,點上了啼春鶯,送給了崶陽太後烏慈黎。

南施做葦,困其赤身,圓月狼奔,嘯其孔悲。

再醒之時薄娘子己是林相府中昏睡雙載的嫡女林知否,隻聽一個小丫頭說菩薩顯靈,小姐三魂複歸。

聞此一身素衣的林老夫人卻扯斷了佛珠,一口血吐在金龕蓮台。

“我佛慈悲,怎會這般捉弄人?”

老夫人顫顫巍巍的在孫女眉間揉化了一粒香灰,便嗚呼哀哉昏死過去。

群小一擁而上照顧老夫人,隻聽見留在門外供小姐驅使的丫鬟竊竊私語說,就算林相能夠隻手遮天,但這厄運大小姐怕是躲不過了。

厄運?

難不成天命賜她重生,就是讓她再嘗一遭離魂苦?

薄雲英想起了前世被人踐踏的奇恥大辱,白玉齒牙險些被咬成碎琳琅。

“吾兒怎麼不認得為父?”

林相帶著成群妻妾兒女圍在床前,打量林知否殷著紅絲的雙目。

“羅若是在哪?”

林相看女兒平靜中攪動洶湧,還以為是老夫人適才說了什麼,反倒是心藏隱憂。

“知否莫怕,就算是葬送林家世代榮寵,為父也不會以你為質,換那迴天乏術的羅若是。”

迴天乏術?

難不成有人先薄雲英一步取了羅若是的狗命?

“為質?

爹爹所說是何意?”

還冇等林相打開緘口,一旁的少女便哭哭啼啼的撲在林知否身上。

“求長姐垂憐知意,我雖心許羅將軍,答應爹爹代長姐出嫁,締成林羅兩家之好,可是如今那羅將軍朝不保夕,爹爹卻要我...”“住口,混賬東西。”

林相一個巴掌打在了林知意的臉上,林知意的嘴角裂出一道暈紅。

“老爺愛重知意,我做孃的心知肚明,都是老爺的骨血,怎可在林家危難時置身事外,懇請老爺允許我陪知意同往汝金,也算是我萬明如為林家儘忠。”

萬二孃將林知意抱在懷裡,一隻手撫在林相的鞋頭。

萬二孃倒是與那曉月神一般,誅心於無形。

死了一回的薄雲英早己心如鐵石,看著林相一家各懷鬼胎,反倒是有些作嘔。

平日裡早就見慣了那些昏酒牙蟲的寡情薄恩,如今卻是無心玩味這惺惺作態。

“到底怎麼回事?”

聽著一屋人哭哭啼啼,好似在嚎喪一般,薄雲英實在有些心煩意亂。

林相喝退了妻兒,握著女兒的手老淚縱橫。

原來薄雲英今朝借身的林知否與羅若是被先帝指腹為婚,林相向來敬慕羅家滿門忠烈,先帝駕崩後,太後烏慈黎控權,讓瘋癡的五皇子喻淮景做了新主。

朔北汝金趁勢犯邊,羅若是率五萬大兵壓境卻被千載難遇的寒霜所困,五萬雄兵被刈耳剖心,而羅若是則被汝金悍將宿淩遲生擒。

汝金藉著天意相幫,給崶陽連送三道迫降書,讓地擴邊,賠款金山,嫁太後給汝金違命王乎譽渾。

烏慈黎太後拈著汝金聖召。

“雕蟲小技也來獻醜?

告訴林禦堂,百裡紅妝抬送相女林知否前往汝金與羅將軍成婚。”

“成婚?”

薄雲英有些錯愕失神。

前世被羅如是糟蹋的人鬼難分,今朝還魂還要受他牽連,這斷然有負再造天恩。

“太後這是要我去送命麼?”

這毒婦到底在計劃什麼薄雲英本無從猜測,但要她捨命救羅若是,難於摘星。

“吾兒慎言,為父自會斡旋,但太後之心慈愛千秋,莫要如此詆譭。”

“斡旋,就是讓林知意代我犯險?

若南疆潰敗,爹爹可還有斡旋的餘地?”

世人誰不知萬二孃的兄長萬明拓固守南疆,其義子萬寒傷是太後心上的紅人,若是讓林知意此時代嫡女出嫁,怕是林相會成為崶陽的千古罪人。

林相聽聞此言,暗沉一口淩霜。

還未等林相想出良策,太後便召相女林知否入宮。

林相自然知道是萬二孃透露了林知否醒來的訊息。

“我兒身醒本就體弱,奈何太後眷顧垂憐,不可不往,可兒切記,無論太後何言,斷不可應承入汝金犯險。”

林相不知此女與羅若是的孽緣,普天之下,她比那汝金之人更希望將羅如是抽筋磨骨。

太監將林知否引入銷金殿,可大殿上卻空無一人,林知否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等了一個時辰,仍不見太後恩顏。

薄雲英心下正思忖著太後的用意。

“這太後與那糟良心的老鴇有何不同,有兵不用偏偏叫一個弱女子犯險求榮。”

一想到這,薄雲英瞬間想到上一世自己如何在男人的身下苟且偷生,一時間竟然不自意咬破了唇瓣。

疼痛瞬間警醒薄雲英萬不可糟蹋了這天賜貴體。

突然一個紅衣少年郎從她眼前飛身而過。

他就是萬寒傷?

可那萬寒傷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麼?

適才那紅衣少年身若遊燕,看身形左不過十五六歲。

紅衣少年飛身不顧掉落的玉佩,看那雙龍之墜,薄雲英己然猜到了他的身份。

“這太後為了讓我入死穴,竟然什麼魚鉤都敢拋出來,此身己是多得,破釜沉舟又如何?”

“你的玉佩掉了。”

薄雲英疾步趕上那紅衣少年,待他轉過頭來纔看到他麵帶獠牙金具。

“你不怕我?”

薄雲英看著眼前人的小孩子把戲,反倒是有些暗自發樂。

“普天之下,誰敢在皇帝陛下的麵前造次?”

“不好玩,不好玩,母後騙我。”

喻淮景一把扯下金麵具丟在地上,氣勢洶洶的跑到了內殿。

內殿穿堂風過,傳出一陣笑語。

“我就說這個姐姐聰明過人,你偏不信。”

聽聲音該是烏太後,可薄雲英根本就冇看到她的人影,不過卻看到了傳聞中與烏太後形影不離的萬寒傷,他竟然看著薄雲英點了點頭,好似是舊相識一般。

不對,是林知否的舊相識一般。

“母後,讓我和姐姐再比一場。”

還冇等烏太後應聲,喻淮景一個飛身向林知否襲來。

以前群舞之時為了躲開曉月神下的絆子,薄雲英早就是如同飛魚貫水,但是在躲喻淮景的那一瞬間,她突然感覺到,這並非舞步急旋,到更像是這身體的本能反應。

“好功夫。”

喻淮景不依不饒伸手與林知否過招,林知否一味的躲閃,那一瞬間讓她想到了那些軍營中的醉鬼捏著下巴親她的臉,為了保命還要媚笑著啟唇纏舌,勾指撩衫。

突然間身體己經感知到了魂魄的震怒,如同一個招搖水袖中暗藏的淩雲波,喻淮景被林知否的右手震出數米遠。

“厲害姐姐,淮景甘拜下風。”

喻淮景揉揉胸口,樂顛顛的跑進內殿。

“母後,讓這個厲害姐姐討了我罷,她打的兒臣甚是舒服。”

喻淮景的話讓薄雲英有些摸不著頭腦,而更讓她心生恐懼是烏太後。

“打了皇帝陛下,可還有命活麼?”